×
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普京回应语惊四座!
中日一旦摊牌开战谁会站在中国一边?谁又会支持日本?近日,普京说了一句话,让躁动不安的日本举国都震惊了...
普京到底说了什么,打死你也想不到
下载军事头条看全部文章
净坛局长猪八戒传奇

30、董秃子骸骨回乡

30、董秃子骸骨回乡

话说法显和尚讲到又死了人,他们把死者抬了出去,接着又讲顾大嫂的故事:

干完这些事,我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坐在窑洞外的太阳地里**。这时我看见了顾大嫂,她站在窑洞里,掀着草帘子从上往下看着我们。她可能是被死人吓坏了,脸色惨白,一脸的恐惧。她已经不哭了。于是,我推了一下晁和尚,叫他看顾大嫂,并说,去,跟她说去,叫她快回家!

晁和尚进窑洞之后,我在外边坐着,等他劝说的结果。我认为,劝说过程将是很艰难的,晁和尚一劝,她肯定要哭起来,我可不愿看到她痛不欲生的样子。

不料也就只五分钟时间,没听见一声哭泣声,晁和尚就走出窑洞来了,对我说:“法显师弟,不行呀,我的话她根本就不听,说咱们是合起来骗她,不叫她见到丈夫。她今天要自己找丈夫的坟墓去。”

我吃了一惊:“什么?她要自己找去?”

“是呀,她不叫你我领她,要自己到坟地去。她说一定要找到丈夫的坟。啊呀,这个媳妇犟得很……你说怎么办?”

我和晁和尚说话,顾大嫂已经走出来了,下了台阶。她的眼睛已经不适应太阳的光线了,尽管冬季早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太阳像是黄疽病人的脸一样黄惨惨的,她举起一只手遮挡着光线朝我们看了看,转身往北边走去。

我急忙朝她喊了一声:“哎,你干什么去?”

她没搭理我,往前走。

看来她真是生我的气了。我急忙追上去拦住她说:“顾大嫂,你不要去找啦,你找不到的。这里埋了几百个人,到处都是坟堆,连个记号都没有,你到哪里找董施主去?”

她站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那神情似乎是在责备我:你不要骗我了!然后绕开我又往前走。我有点急了,说她:“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

这时候晁和尚说话了:“法显师弟,不要管了,她不听话就叫她找去,她找不到就死心了。”

我略一踌躇,对顾大嫂说:“你不听劝呀,那你就找去吧,可是你不能到那边去。坟地大部分在这边的沙滩上,就是你前天去营部的那个方向……”

她看了我一眼,调转身向着山水沟南边走去了。

她走出一截去,晁和尚小声问我:“董秃子的坟在这边吗?”

我说:“不,在那边。”

晁和尚说:“那你把她支到这边去,你不是害她吗?”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董秃子就在北边不远的地方,叫她找到了怎么办?哭死怎么办?”

晁和尚不说了。我又说:“找去吧,不到黄河不死心,叫她白跑一趟她就死心了。”

我和晁和尚认为,她到了坟地,很快就会回来的,那儿除了坟堆什么标志都没有。不料到了中午她也没回来,夕阳西下也还没回来。后来吃过了晚饭,暮色已经像潮水一样注满了山水沟,还是不见她的踪影。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莫非她在坟地出了什么事?我走到晁和尚旁边说:“咱们去找一下她吧,不要叫狼吃掉了。”

这里野狼成群。有时候,天还没黑透,狼就顺着山水沟跑来跑去,根本就不怕人。它们吃死亡和尚的尸体,长得肥肥的,身上的毛都油光发亮。

我和晁和尚出了窑洞往南走,刚走到伙房跟前,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我喊了声顾大嫂,她站住了。

我走过去说她:“都啥时间了,还不回来!你不怕叫狼吃了,可我们害怕呀。你叫狼吃掉了,我们要担负责任的呀!”

她不说话。

回到窑洞我们问她:“你找到了丈夫的坟了吗?”

她还是沉默。

“你找不到。到处乱埋的,又没有墓碑,你怎么找?给,把这两个菜团子吃了快睡觉吧,明早回家去,再不要瞎折腾我们了。”

我把两个菜团子放在箱子上。这是吃晚饭时我专门给她要来的两个菜团子,出去找她的时候怕别人偷吃掉,我装在自己的口袋里的。

她没有吃菜团子,她只是喝了一茶缸凉水就躺下了。看起来她累了,疲惫不堪了。

第四天的黎明到来了,我一如往日给她打来了客饭,劝她:“吃吧,吃完了回家吧,不要瞎折腾了。”但她却说:

“法显师兄,你借给我一把铁锨吧。”

我惊讶极了:“你要铁锨于什么?”

她软软的嘶哑的声音说:“我昨天都看过了,坟地里只有不多几个坟头上放着些砖头,砖头上写着死难者的名字。其他的坟上连砖头都没有。我试着用手挖开了两个坟堆,埋得很浅,也就半尺深,有的还露出被褥来。今天我要拿把锨去,我要一个一个地挖。你放心,我挖过的坟我再埋好。”

我惊呆了:这个女人,她到底要干什么!我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眼睛一热,泪水差点儿流出来。我擦了一把眼睛,说:“大嫂,吃吧,你吃点饭吧,吃完了我领你找董施主去。一定领你去找……真的,不骗你。”

眼泪索索地流过她的脸颊。

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从窑洞出去,走下台阶的时候,她的腿一软就栽倒了。站起来再走,她努力地提起精神,但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

这天我们是往北走的。我们还没走到沟口,就看见死尸了。正式的坟地在沟外的沙窝子里,但是,掩埋组的人偷懒,有时拉到这里就掩埋了。这地方的地势宽阔了,也有一片沙包,埋了一些尸体。因为埋得草率,有些尸体已经暴露了出来。蓝色、黄色、黑色和各种衣裳的破布条以及土苍苍的头发在早晨的寒风掠过的地面上索索抖动着。

我向晁和尚使了个眼色,叫他把顾大嫂引开去假装辨认那些尸体。我径直找到董秃子的尸体往上撩沙子。我想抓紧时间覆盖一下,以免那女人看见了难以承受。我盖住了他的两条腿,就停下来喘气。我的身体太虚弱了,已经挖不动沙土了。这时候那女人朝我走过来,问:“你找到了吗?”

我马上装出挖土的样子说:“你来看看这个是不是,我看着像是董施主。”

说真心话,我还真怕她认不出来。从前的董秀才多么英俊呀,三十多岁,白净的面皮,高高的身材,洒脱极了。而现在的董秀才,赤条条躺在地上,整个身体像是剥去了树皮的树干,干干巴巴的。身上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皮肤黑乎乎的,如同被烟火熏过的牛皮纸贴在骨头架子上。他死去才八九天,倒像是从古墓里挖出的木乃伊。他的屁股蛋儿上少了两块肉,露出带着血丝的骨头。我们和他一起生活了近两年,是眼看着他从一个健壮的人变成这样一个木乃伊的,否则我也不会认定他就是董秀才。

顾大嫂走近丈夫的尸体后只看了一眼,就咚的一声跪倒,短促地呀了一声,扑在“木乃伊”上。

我的心沉了一下!她扑在“木乃伊”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没了声息。这种情景持续了足有一分钟。我忽然害怕了,是不是一口气上不来憋死过去了。晁和尚反应比我快,他推我一下说:“哎,这是怎么啦,别是没气了。快,快拉起来。”

我们同时跨前两步要拉她,她的身体却又剧烈地抖动一下,同时她的嗓子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吱吱的响声。咯吱吱的声音很费力地转化为一声凄厉的哭喊:哇啊啊啊……

哇啊啊的哭声刚结束,她就使劲儿摇晃起那个木乃伊来,并且抬起脸看着天,嗓子尖利地喊出来:“我的人啊!我的天啊!……”

山水沟里便连续不断地回荡起一个声音:人人人……天天天……

然后她就伏在尸体上大哭起来。

顾大嫂抱着丈夫的尸骨嚎啕大哭。哭累了,就呜呜地哭。

我和晁和尚在旁边站着,耐心地等着她的哭声结束。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哭个没完没了。我们跟着流泪,怕她悲伤过度出意外,不得不拉她回去。我对她说:“顾大嫂,不要哭了,咱们该回去了。”

我和晁和尚一用力把她拉起来了,但她却抱着木乃伊不撒手,把木乃伊也拉了起来,哇哇地哭,就像他们是一对连体婴儿无法扯开。没有别的办法,他们硬是把她的手从“木乃伊”上掰开,分开他们。我劝道:“大嫂,节哀吧,这已经是尸骨啦,你抱着他怎么行?你走开点,我来帮你埋掉他。”

但是,她猛然吼了一声:“不准你埋!”

“不埋怎么办?就这样摆着?”

“我要运走,运回家去!”

我苦笑一下说:“你怎么运走?”

“把他火化了,我把骨灰带回家去。”

我一惊,心想这可是个好主意,但又觉得这主意不可行,没有柴。荒滩上只有干枯的骆驼草和芨芨草,用它们是难以把尸体烧成灰的。

顾大嫂问:“这附近有没有农民?”

我说往西北走七八公里有个村庄。顾大嫂又要我领她去那个村庄,找农民家买柴禾。她说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她如此固执,我只好拖着浮肿的双腿带她去。

我们整整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那个村庄,找到一户农民,买了几捆木柴。同时顾大嫂对那农民说,愿意多出点钱,请他去火化一个人。那农民不干,说他不干那种晦气的事。但他给叫来了两个老头,说他们愿意去干,叫我们和他们讲价钱。讲好了价钱,两个老头替我们雇了一辆牛车,拉着木柴往回走。经过一个小铺,老头叫我们又买了一桶豆油。老头说,尸体很难烧透,所以要准备充足的燃料。

回到山水沟,那两个老头把木柴堆好,再把尸体码在上边,浇上豆油点着了。火势很大,很快就烧塌了木柴,尸体掉下去了。在火焰中,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吓了我们一跳。后来木柴烧光了,就往火里泼豆油。终于豆油也烧光了,灰烬中剩下了一堆骨头。腿骨很长,像烧黑了的木头棍子。我对顾大嫂说:“再也没办法了,你就捡点碎骨头带回去吧。”但顾大嫂说:“不,我要全带回去。”

顾大嫂抹下绿色的缎子头巾,想把骨头全包起来,但是头巾太薄,透亮,一眼就能看见里边的骨头。我说她:“你就捡点小骨头拿回去吧,大骨头不好拿,也的确没那个必要。你何必大老远全都背回去?”她不听,说:“我用包袱皮裹起来。”

于是,她提了一大包骸骨回到窑洞,拿出花格子包袱皮来包裹它。因为时间已是黄昏,这天夜里她又在窑洞过夜。翌日清晨,我送她出了山水沟。

我在戈壁滩站了许久,看着她背着背包往前走去。那个背包是我帮她打的,因为骨头多,背包很大。背包把她的肩膀都挡住了。那块绿色的头巾,她又裹在头上了。11月下旬的清晨,戈壁滩上刮着凛冽的寒风。头巾的尖角在她的脖子上像个小尾巴一样突突地跳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功能呼出区
content